Omicron|400年前地中海小鎮的基本抗疫原則依然有效
最先在南非發現的Omicron變異病毒如今已在全球多地被測出,雖然科學界對其傳染力、致病力及現有疫苗有效程度等事實認知尚須進一步研究確認,但世界衛生組織(WHO)總幹事譚德塞(Tedros Adhanom Ghebreyesus)11月29日就趁機再警告各國不能忽視基本的抗疫措施:「在太多的國家和社區,疫苗的耀眼光芒同時變成了一道奪目之光,讓人看不見阻止此病毒擴散的其他工具的持續需求。」
正當美國總統拜登在11月25日的感恩節大談「兩年之後,你們回來了,美國回來了」,似乎要傳達疫情已過的訊息之際,Omicron變異病毒的出現卻使其「回來」之夢破碎。有論者更認為,美國尚未測出Omicron確診案例只因感恩節假期期間不少實驗室關閉所致。
由於Omicron病毒株的50處變異之中有超過30處出現在其外緣尖刺蛋白之上,作為新冠病毒扣上人類細胞的部份,此等變種有可能使病毒更具傳染力,並有可能繞過由此前染病或疫苗接種所帶來的免疫力。目前,在南非最大省豪滕省(Gauteng,包括最大城市約翰內斯堡),有九成以上的確診者已屬Omicron變種。
雖然南非的確診者大多數只有比Delta變種更輕微的病徵,而疫苗的有效程度預計也不會一下子大跌,包括美、英、歐洲、澳洲、加拿大、沙特、韓國等國家已對非洲南部國家實施更嚴格的旅遊禁令,日本、以色列等國更是直接封關。不過,這種世衛反對的管制方法大概只能為這些國家換得一些時間,卻不能完全阻止病毒傳入。
抗疫原則起於前現代醫學時代
此刻,我們對於Omicron仍然未有確切的認知,傳統的抗疫措施就顯得更具價值。即使過去數百年的科學發展為我們帶來了疫苗、病毒檢測、抗疫藥物等新工具,這些新工具卻極有針對性,並不能應對所有的病毒,反而最傳統的抗疫措施卻是放諸四海皆準的辦法——正如譚德塞所述,它們的「持續需求」不應被疫苗的奪目光茫所掩蓋。
所謂的傳統抗疫措施,生於一個沒有現代醫學的時代。其中一個較完整的例子,記載於意大利撒丁島阿爾蓋羅(Alghero, Sardinia)一位醫生在1588年出版的一本小冊子中。
1582年,一位在法國南部馬賽染上造成黑死病的淋巴腺鼠疫的水手,來到了阿爾蓋羅。當時的阿爾蓋羅已設有稱為「Morbers」的檢疫人員,負責監督來到港口船隻的衛生狀況。
然而,這位已有病徵的水手卻越過了Morbers的關卡進入了阿爾蓋羅,數日後病逝,引發重大傳播,造成該鎮六成人口死亡。雖然淋巴腺鼠疫的致死率遠高於新冠肺炎(未經治療者有四至六成會病死),但這種關口不能防的情況與今天各國封關抗疫總有漏網之魚的情況不無相似之處。
值得留意的是,當時的疫情到了撒丁島上後,主要只集中在阿爾蓋羅一地,並沒有擴散到島上的其他地區。一篇2013年發布在美國國家生物技術信息中心(NCBI)旗下學術庫PMC的就指出,這種防疫成就,主要是歸功於一位名為Quinto Tiberio Angelerio的醫生,他當時主理阿爾蓋羅抗疫政策(職稱為「Protomedicus」),取得了壓止疫情擴散的成就,其「傳統抗疫措施」的全面性,對今天仍有一定的參考價值。
首先,我們要理解的是,16世紀末的歐洲尚未進入現代醫學的時代。人們相信疾病是以瘴氣(miasma,即古希臘語「污染」的意思)傳播,並沒有19世紀才成為主流的細菌論。
當時,不少的主流醫學幾乎像魔法一樣:例如以自己的尿液浸浴,或者用雞屁股磨擦男性下體,皆是黑死病的流行療法;Angelerio自己也相信疫情是上帝懲罰,警告人們要遵守禁食和祈禱等戒律,並呼籲人們將被認為是病毒來源的火雞與貓殺死、掉進海裏,而且鐘響炮鳴必須準時以淨化空氣。
淋巴腺鼠疫患者出現在大腿上方的典型徵狀。(Wikimedia Commons)
雖然如此,曾在西西里經歷過疫情的Angelerio,卻對實際的抗疫原則有甚為完整的認識。到了疫情過後的1588年,Angelerio就以「Ectypa Pestilentis Status Algheriae Sardiniae」(意即「撒丁島阿爾蓋羅疫情指引」)為題發表了57條,將其抗疫政策記錄下來供後世參考。
社交距離、封城與封關
Angelerio的抗疫政策與今天我們所實施的幾乎一模一樣。首先,Angelerio在阿爾蓋羅可說是「保持社交距離」政策較為明確的創始者。他要求望彌撒的人們「在握手的時候要高度小心」(第33條),任何獲准外出的人必須帶上長6呎的手杖以保持與其他人的最小距離(第36條),肉類、麵包、酒和食品商店的櫃台前必須裝上大型欄杆,以防止顧客靠近(第38條),而若人們需要向神父告解,一座裝有三層窗戶的可攜式告解台將作為疫下告解的工具(第40條)。
其次,Angelerio也推行了疫下封鎖政策,嚴格禁止聚會、跳舞和娛樂活動(第9條)、禁止市民離家和到別人家(第28條),而每家人只有1個人能外出購物(第35條)。
阿爾蓋羅也實行了嚴格的關口管制,當中包括健康證明和入境隔離的措施。他要求,周邊地區的人,除非其健康狀況得到Morbers仔細檢查,不得進入城市;這些人士的隨行物品必須在焗爐中經過高溫消毒;入境人士在證明健康和經過消毒之後可進入城市的新居,但他們必須與其他市民隔開數天(第50條);而任何乞丐和無家者必須被禁止在白天進入城牆之內(第33條)。
Angelerio抗疫小冊子在馬德里出版的第二版封面。(NCBI)
全城消毒、分流隔離和小區管理
另一方面,除了減少人與人的接觸,Angelerio也以一系列措施推行消毒和阻止病毒以非人傳人的方式傳播。任何在確診人士家中的床鋪、家具必須火化(第7條);不使用的家具要收藏起來防止被感染(第13條);全城必須每周進行清潔(第23條);價值高的家具應以乾熱焗爐消毒(第26條);任戶必須自行進行家居消毒和清洗,否則市政府將代行此務(第51條);而任何年老動物內臟、有病動物的肉或任何低質肉類的銷售,以及多種主要紡織品的銷售都被禁止(第15、52條)。
Angelerio對於確診者和疑似確診者,都實施嚴格的分流隔離措施。該城分別建立了稱為「tancat」和「lazaretto」的隔離所,前者用以隔離疑似患者,後者則用以隔離病人。任何人都不得與疑似患者有接觸(第4條);在進入隔離場所之前的疑似病人或病人須在家隔離,並與家人保持距離,家外須有守衛看守(第11條);Morbors與醫生每日須到有疑似確診者的家中,並為相關人士安排隔離(第16條);醫院和隔離所的醫生不得離開該場所(第20條);當有人確診,Morbers須馬上被告知,而確診者的監管權將交到Morbers手中(第30條);鼠疫患者死後6小時內必須在特別的隔離墓地下葬(第32條),而掘墓人必須是鼠疫康復者(第12條)。
為了有效推行抗疫措施,Angelerio更將全城分成10個小區管理,任何確診案例規定在6小時內通報(第3條),衛生人員每日進入兩次聚會交流消息(第7條),城市藥房的庫存量必須仔頻繁監視以確保供應充足(第27條),全城乾熱焗爐必須全天候開動以供消毒(第39條)。
撒丁島阿爾蓋羅的現照。16世紀末的阿爾蓋羅與巴塞隆拿關係緊密,Angelerio的抗疫措施也照顧到外交,要求政府即時向巴塞政府通報疫情。(Wikimedia Commons)
同時,Angelerio也理解到抗疫是不論貧富之事,他就規定不能離家的貧窮戶必須得到政府的物資和藥物供應(第8條),而政府將會為貧窮者支持藥費和醫療費用,但富人則須自付(第32、37條)。
從上述的記載可見,16世紀末的意大利小鎮抗疫措施原則上在今天仍然管用。如果各種措施都能以較完善的方式執行,即使沒有有效疫苗的支持,疫情一樣能得到控制——當然,現代醫學的支援將大大增加抗疫的成功率。
Angelerio的抗疫方略1588年在撒丁島首府加利亞里(Cagliari)發行,附有加泰隆尼亞語附錄的拉丁文版本後於與阿爾蓋羅有緊密商業關係的巴塞隆拿發行,到1598年更於馬德里發行了第二版,將57項抗疫條款減省至30項。到撒丁島在17世紀中葉再遇上鼠疫時,Angelerio的著作就成為了抗疫措施的參考藍圖。
從這一段歷史可見,成功的抗疫政策並不是現代的發明,而是長久有之的抗疫經驗的總結。今天我們有了新的技術去應付疫情,但這些從歷史經驗得來、放諸各種傳染病皆準的抗疫原則依然不應被忽視。
在歷時近兩年的新冠疫情之中,不少國家都經歷過輕易放寬,甚至漠視傳統抗疫政策而導致疫情新一波(無論變種與否)重臨的歷史,在這一次Omicron帶來的挑戰中,但願此等劇情不會再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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